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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巡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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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巡艇

宋顏和大家夥一起看元宵晚會。

雖然是黑白電視機,屏幕尺寸也不大,但這樣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圍坐在一起欣賞節目,氛圍是完全不一樣的,尤其聽相聲時,幾十個人一起哈哈大笑,實在是氣氛火熱。

晚飯最後,食堂師傅還煮了一大鍋湯圓。

給每人碗裏舀上幾個,糯米皮芝麻餡兒,吃起來軟糯香甜。

就連宋顏這個不貪甜食的人,都沒忍住多吃了兩個。

一直到晚上八點多,大家才陸陸續續散去,往家屬宿舍走。

宋顏也和霍嶼川並肩走在夜晚下。

海事局大樓和宿舍樓之間沒有路燈,大家都拿出手電筒照著前面的路。

夜空星疏,懸掛著一輪皎潔的月亮,路邊的草叢中蟋蟀啾啾叫著,還能聽見不遠處的海灘打浪,整座島村在夜晚中顯得寧和幽謐。

宋顏走得不快,霍嶼川也配合著她的步子慢慢往前走。

“冷不冷?”他問她。

“沒事。”宋顏搖搖頭,笑著說,“晚上這樣散散步,吹吹夜風,挺舒服的。”

霍嶼川準備脫外套的手收了回來,側頭看到她嘴角的淺淺笑容,知道她今晚很開心。

他們結婚一個多月了,今晚是他看到她笑的次數最多的一晚。

霍嶼川想了想,說:“等下月發工資,我去買臺收t音機回來吧。”

他知道很多家庭結婚,男方都要準備三轉一響。

手表,自行車,縫紉機和收音機。

雖然他和她在老家鄉下結的婚,很倉促,現在既然來了江陽,該給她的東西,也一樣不能少。

縫紉機和自行車可以不急,他發現她很喜歡聽節目看報紙,便想著可以先買臺收音機,這樣就不用每晚翻看報紙把眼睛看累了。

宋顏聽他這麽說,想了想,收音機在這個年代還是挺有用的,可以聽新聞和廣播,了解一些實事消息,不過價錢應該不便宜,起碼要他一兩個月工資。

但現在正是手頭預算緊張的時候,花二三百買個收音機,有點沒必要。

“以後再說吧。”

霍嶼川抿抿嘴唇,想說什麽,這時,身後響起羅玉琴的嗓音:“宋妹子!”

他倆頓步轉身,看見後頭羅玉琴小跑幾步追了上來。

“宋妹子,明天我們又要去縣上擺攤,你一塊兒去不?”羅玉琴道,“廖紅還讓我來問你,說你要想跟我們一起去的話,她幫你留點貨。”

宋顏笑:“我就不去了玉琴姐,我有點其他事。”

“一塊兒去吧。”羅玉琴很熱衷地勸說她,“我家那口子剛找人幫忙買了輛自行車,以後就不用那麽麻煩自己帶貨了,進縣裏也方便。你要是嫌累,讓你家男人也給你買輛自行車唄?”

說著笑呵呵看一眼旁邊的霍嶼川:“小霍,你舍得你這嬌滴滴的媳婦吃苦受累?”

霍嶼川說:“嫂子要是方便,讓張哥熟人也幫我們帶一輛帶回來。”

“沒問題啊!”羅玉琴笑了笑,轉頭對宋顏道,“瞧,你男人多疼你,買自行車就一句話的事兒。”

宋顏看霍嶼川一眼。

霍嶼川也看著她,沈靜抿唇,但一臉認真。

……

羅玉琴在這邊跟他們說話,張慶抱著孩子過來,不悅地責備:“孩子睡著了你沒看見?趕緊把她抱回去。”

羅玉琴連忙伸手接過女兒,回頭對宋顏他們道:“那就這麽說定了啊,我們先回去了。”

張慶扭頭看霍嶼川一眼,問:“你要買自行車?”

霍嶼川說:“嫂子說你在市裏有熟人,方便的話也幫我們定一輛。明天把錢給你送來。”

“行,小事一樁。”張慶擺擺手,跟老婆孩子上了樓。

宋顏要是早知道霍嶼川下定決心要添個物件,剛才還不如讚成他買收音機呢。

一輛自行車和收音機價錢差不多。

但收音機對她而言,作用更大。

回到樓上屋子,霍嶼川見宋顏一直沒說話,遲疑了下問她:“是不是我自作主張,你不高興?”

宋顏訝然:“沒有啊。有了自行車,以後進縣裏確實更方便。”

總共二百塊錢的事,還是他自己掙的錢,她犯不著為這點事介意。

她只是這幾天被預算束縛,每一筆錢都要掰著花,她還從來沒有這麽為錢犯愁過,有點感慨,等以後掙了錢,想買什麽買什麽,就不用再這麽摳摳搜搜的了。

“你明早還要去海巡執勤,早點休息吧。”

說完,宋顏就換了鞋回到臥房去,她還剩一疊報刊沒翻完。

霍嶼川坐在客廳,沈默半晌,捏了捏眉心。

……

宋顏又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,終於在一份上周的報紙角落找到一則塑料廠加工器械轉讓的信息。

她大喜,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。

那是一個位於浙州市的塑料廠,在沿海經濟較為發達的地區因經濟改革被大浪潮淘汰,不得已關廠下崗,將原有的設備全部折價轉賣。

這個時代就是這樣,各地方信息落差巨大。

京海廣深那邊已經開始揚帆起航,而西南西北一些地區連電還沒用上。

也正是因為這樣巨大的地區優勢,以及市場信息差,造就很多人在八九十年代和二十世紀初發了橫財;而大部分人沒有抓住,甚至是根本沒意識到這個百年難遇的時機,便逐漸被拉開貧富差距。

在宋顏進自家公司的時候,國家早已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了。

這要告訴現在的人,怕是都沒人敢信。

但宋顏很清楚,機遇就擺在她面前,必須牢牢把握。

她把報紙上留的聯系方式記下來,準備明天打個電話問問,畢竟已經是上周登出的信息,也不知道那廠子器械賣出去沒有。

一想到這,宋顏恨不得現在就去打電話。

可只有等明天上班,才能借海事局辦公室的電話。

……

早上八點鐘,宋顏就已經收拾好出門。

她來到海事局綜合處辦公室,找那位幹員借一下座機電話。

昨天的元宵晚會,海事局的工作人員基本都見過宋顏,知道她是霍嶼川的對象,還看到趙局都親自和她打了招呼,令人印象很深刻。

見她想借座機打個電話,幹員和和氣氣道:“行,座機在那邊,你自己用吧。”

宋顏道了謝,拿著紙條上的號碼撥了過去。

等了會兒,電話接通,那頭傳來一個沈沈的聲音問她找誰。

宋顏道明來意,詢問報紙上刊登的塑料器械轉讓的消息是否還有效。

電話那端的人聽她聲音只是個細聲細氣的年輕姑娘,便興致不大,只說器械還在,但要買得自己親自過去看。

宋顏問了問價錢,那邊報了個虛高的價位,超出了她的預算。

宋顏心知,這樣電話聯絡,對方是肯定不可能給她討價還價的,興許認為她只是隨便問問,根本沒誠心要。畢竟幾萬塊不是一筆小數目。

她便請對方留下具體地址和負責人聯系方式,說過幾日親自去浙州見面詳談。

那邊這才稍微正色,說了一個地址給她。

打完電話,宋顏便知道,浙州她是必須要親自去一趟了。

……

早晚八點是換班時間,但七點鐘,霍嶼川就到了海巡執勤部。

通常他會先沿著海邊道路晨跑幾圈,全套軍體拳和俯臥撐各來一遍,把身體的血液能量都調動起來,然後才回執勤部,等著組裏的同事們過來換班。

每天如此,雷打不動。

跟他分到同一輪班的程子安,卻每天踩點七點五十五分才過來。

每次他來的時候,就見到霍嶼川已經晨練完畢,只穿個軍綠短袖,揮灑一身的熱汗,露出健碩的手臂肌肉和肩背線條,將海巡制服往身上一套,那挺拔堅毅的眼神氣勢,誰看了都要精神一振。

程子安忍不住揶揄他:“我說你哪兒來的這麽好精神?剛結婚,不把力氣留著晚上使,大早上的折騰什麽個勁兒?”

霍嶼川只看他一眼,用背心擦擦臉上的汗,說:“我跟主任說了,明天起把我換到夜班去。你是想值晚上還是白天,自己決定。”

程子安訝異,失笑瞧著他:“怎麽,跟媳婦吵架被趕出來了?”

要知道,輪夜班執勤的話,就得晚八點到早八點整整十二個小時待在海巡艇上。有時候遇到意外,在海上守兩三天的都有。

他這個單身倒是無妨,可霍嶼川才剛結婚,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,怎麽可能願意一整晚守在船上。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,那真是黑沈沈一望無際,連個鬼影都見不著。

若是值白班,好歹能早上八點出去,晚上八點準時回來。

霍嶼川主動申請調去夜班,不是跟媳婦鬧矛盾了,還能是什麽原因?

程子安語重心長勸他:“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,犯不著因這個事調班。”

霍嶼川不語,對著儀容鏡扣好制服,整理帽子。

見他沒有反應,程子安無語嘆息:“…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”

又不是張慶他們那種老夫老妻,隔三差五到船上清靜幾晚也無所謂。放著花容月貌的妻子在家,竟要跑船上去過夜,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……

晚上六點,宋顏買了菜肉回來,打算親自做幾道好菜。

這幾天因為忙,她和霍嶼川的夥食都吃得比較簡單,不是饅頭就醬就是蝦仁炒面,也沒怎麽正經下過廚。

借著今天這個機會,她做幾道菜,等霍嶼川回來和他好好談談,順便說說去浙州的事。

她把買來的豬肉洗幹凈,切成小方塊焯水,做一道比較拿手的紅燒肉。然後再打上兩顆雞蛋,放米飯上蒸個蝦仁蛋羹,再用兩根大骨燉上蘿蔔湯,最後炒一個新鮮蔬菜。

雖說都是些家常菜,但都是她用心做出來的。

等到幾個菜差不多都做好,看看時間,差不多也快八點了。

霍嶼川應該馬上就回來了。

宋顏擺上碗筷,把熱騰騰的飯菜端到客廳桌上,等著霍嶼川回來一起吃。

可她一直等到晚上很晚,飯菜都已經涼了,霍嶼川還沒回來。

已經十點多了。

宋顏起身,走到屋外陽臺看了看,夜色深重,跟霍嶼川同一個執勤組的組員早就已經換班回來了。

她在外面站了會兒,回到屋子,看了眼桌上已經冷掉的飯菜,拿紗罩蓋上,然後進了臥室。

第二天早上八點。

客廳門輕微響了響,霍嶼川回來開門t時發現門又沒鎖,不由皺眉。

他帶著一身的海濕露氣回來,臉上略有疲色,脫了外套掛在門後,轉身,看到罩在桌上的一桌子菜,驀地頓了頓。

這時臥室的門打開了。

宋顏走出來,已經換上幹凈得體的衣裳,梳好了頭發,拿著手提袋,一副要出門的樣子。

看到站在客廳的他,她若無其事跟他打了個招呼:“回來了。”

霍嶼川擡頭,聲音沙啞‘嗯’了聲。

還沒等他再開口,她就轉身去了洗手間,上完洗手間出來,她對他道: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
說完,她徑直走到門口換上鞋,拎著包出門去了。

霍嶼川目送她離開的背影,感覺到了她平靜表情下的疏淡,喉頭動了動。

他走到桌前,打開紗罩,看著那幾盤精心烹飪的菜肴,和擺放著一動未動的兩副碗筷。

良久,

霍嶼川坐下,就著昨夜的冷菜冷飯默默吃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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